默子木

05

今天是真的做的过火了，两个人洗完澡刚刚躺在床上，樱井翔就感觉到松本润抱着他的胳膊沉沉的睡了。睡衣的领口还漏出星星点点的痕迹来，眉头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微微皱着，睡得却很香，抱着自己的胳膊的手腕上一圈的红肿痕迹。

化瘀的药膏就在床头，樱井翔小心的保持着把松本润揽在怀里的姿势稍微坐起身取了药膏，用指腹沾了仔细的涂在松本润的手腕上。松本润的皮肤很敏感，情事时常常留下痕迹来，樱井翔试了好几种的药膏，觉得这款效果特别好，就每次都让人从国外买了带回来。松本润自己却不太在意这件事情，所以每次都是他记得睡前给他涂。

松本润好像只有刚开始的时候跟他抱怨过几次他这个喜欢绑手的癖好，后来就随他去了。按松本润的话说，既然作为炮友，当然有义务满足对方的性癖了，这点他还是做得到的。

樱井翔的目光落在松本润安静的睡颜上，比起认识的时候，松本润现在看起来已经成熟的多了，说话行事也越发游刃有余起来，时常能堵得樱井翔说不出话来。在情事上也比从前主动享受的多，在这点上樱井翔是应该感到满足的。

如果他不爱他的话。

樱井翔躺下身把早已熟睡的松本润抱在怀里，心里既觉得无比满足又觉得空虚得要命。抱着自己爱的人，做着最亲密最亲密的事情，但是却要紧紧闭住嘴防止爱意被泄露出来，这样的日子快乐又煎熬。

樱井翔第一次见松本润其实是早在他们在一场酒会上正式相识之前的，那时候他和现在的松本一样年岁，在森山集团内工作了有4年的时间，刚刚当上一个部门的主管，被委派筹划森山集团当家人森山总助唯一的独生女，森川葵的入职就任仪式。松本润作为松本家的幺子参加了这次活动，樱井翔那天忙得晕头转向，越井井有条细致出彩的活动，背后的主办人越累的像条狗。樱井翔那天根本没什么时间歇下来，端着酒杯面色自然的站在小角落里，却随时留意着右耳里插着的蓝牙耳机里传来的动静，以防止任何突发情况造成影响。

好在那天的活动前半段都一直非常的顺利，这样也让樱井翔松下口气来，留意到离自己不远处也坐着一个远离人群的人。17岁的松本润眉眼比现在柔和的多，即便穿着西装坐在那里也一团的孩子气，比起来来往往的人群借着这个活动的机会拓宽自己的人脉，他就只专心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因为有心进入这个圈子，樱井翔对于日本国内的几大家族集团如数家珍，他自然也就知道这个人是松本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松本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并没有家族企业的继承权，但是他的父亲很疼爱他，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更是大手笔的送了海外的别墅作为生日礼物。比起对于他哥哥严厉的继承人教育，显然这位小少爷要活得轻松自在，在松本清举着酒杯四处和熟人交谈的时候，一团孩子气的松本家小少爷拿着游戏机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氛围。因为松本润长得可爱又出身好，不断的有人凑过来想跟他搭话，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抬起头应付一下，直到大概是某位熟悉的年轻一辈站在了他面前，松本润毫不客气的踩在了对方的皮鞋上。

这该是个有点不礼貌的动作，偏偏在松本润做来就显得格外可爱，踩完还不算数，松本润把手里的游戏机递到对方眼前像是抱怨了两句什么，樱井翔和他隔的有些距离，声音是一概听不到的，更何况他还要分一部分精力在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上。对方被踩了脚也不生气，低下头手搭在松本润的肩膀上耳语了几句，两个人就一起笑起来。把游戏机塞进口袋里的松本润四处看了看，那神色像是闯入了大人聚会里的小孩子，接着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猫着腰溜出了会场。

樱井翔离门不远，想着会场一切都安排妥当，真的出问题也会有人立即联系他，于是好奇对方要做什么的樱井翔跟了出去。但他也不需要真的跟着他，会场右手边的小房子是监控室，整个会场再加上附近的走廊的监控都在那里被汇总，樱井翔进去的时候他的下属正低着头玩手机，被他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樱井翔干脆摆摆手示意两个人交换，换对方出去抽根烟醒个神。

松本润一路溜进了酒店当中给今天的表演嘉宾——一位目前非常受到业界瞩目的年轻钢琴家的休息室当中，休息室里当然没有监控，但是樱井翔大概猜得到松本润跑进去是要干什么。这位酒井小姐最近备受瞩目不仅因为她出色的演出技巧，也因为她和松本财团执掌大权的松本和哉不清不楚的传闻。自从松本家的夫人去世之后，松本和哉一直没有再娶，而现在这位酒井小姐据说会成为松本财团的下一任夫人。

樱井翔看着松本润没多久就从房间里走出来之后，鬼使神差的动手删掉了这一段的视频。他清楚即便有人知道松本润溜进了那个房间里，松本家的小少爷也并不会承担什么责骂，但是想起刚刚在会场里松本润捂着嘴偷笑的样子，樱井翔就开始给自己这样做找理由——他需要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而松本润勿打误撞的给了他机会。

重新回到会场没多久，蓝牙耳机里就传来下属慌乱的声音，说酒井小姐带来的两套演出服都被人剪的破破烂烂，乐谱也被撕碎了，他们说去之后可以查监控，现在保证表演正常进行就可以，可是酒井小姐就一直哭也不说话，最重要的是马上就到表演的时间了，难道钢琴表演要开天窗吗？

樱井翔作为活动的负责人，在沉吟了几秒钟之后，站起身摘掉了自己左手腕上的表。

“没办法的办法，我顶上去，小野你到我这边来，跟主持人说一声，场面暂时由你看着，不要慌。”

他从小就学习钢琴，日子过得最苦的时候也去西餐厅打过工做临时的钢琴演奏者，而今天要演奏的曲子是森川葵提起指定好的她最喜欢的钢琴曲，樱井翔在今天之前练习过无数遍。

站上舞台前，樱井翔站在台阶上短暂的顿住脚步，深呼吸结束之后才上了台。他并非在为一次的钢琴演奏感到紧张，而是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沿着自己选择好策划好的这条路，永不回头也无法回头的走下去了。

落座的时候他看到松本润脱了西装外套缩在角落里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恶作剧得逞大概真的让他很开心，穿着背带的西裤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跟朋友闹。

樱井翔发自内心的羡慕那样毫无阴霾的笑容，但是他的人生早就被拖入泥沼，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

完美的结束钢琴演奏，也完美的结束了这一场活动之后的正式宴席，樱井翔当然是没资格坐在主位那边的桌子上的，但是到酒店开始正式上菜的时候，就有森川总助的秘书到他这一桌来，说老爷子和大小姐都很满意这次他办的活动，让他过去打声招呼。

一切都如同他预想的那样顺利的进行。

不知道是有谁在森川老爷子面前提过的缘故，对方对自己有些印象，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次做的很不错。一旁的松本和哉自然也跟着凑趣几句，说着这样一表人才的年轻人看着就让人有爱才之心，在森川家只能当部门主管的话，来我们公司给你个部门经理做怎么样？

两个这种辈分的大人物说话，樱井翔当然只需要在一旁陪着笑脸。只是他很清楚，在今天过后，自己在森川财团中的职场生涯就会顺利的多。

但他要的不仅如此，向上迈的步子不论一步迈得有多大都需要一步一步走，但有一条路却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终点。

樱井翔手里端着红酒杯，稍微弯下腰，向森川老爷子身边坐着的大小姐敬酒。

“预祝您进入公司之后一切顺利。”

两只高脚杯碰触发出清脆的响声，森川葵扬起头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勾起唇冲樱井翔笑起来。

“我初来乍到，对公司不懂的地方还想跟你聊聊。”

樱井翔笑着客气了两句，跟坐在这桌的贵宾们一一点头致意，作为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不到把所有客人送走他还不能放松警惕。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原本搭在森川葵座位上的手有意无意的轻轻触碰到了对方穿着露肩礼服的肩膀。

而回应他的是森川葵脸上加深的笑意。

樱井翔很清楚他的外貌是他可以利用的武器之一，森川葵刚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即便身为森川家族的独生女，要尽快的融入公司并且拿到主导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她需要在公司里培植自己的人脉。而另一个方面，作为继承人的森川葵的婚姻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跟她同年龄家里条件差不多的男性都是自己家族的继承人，这样的结合可能会造成家族的资产外流，肯定不会在森川总助考虑的范围当中。一个有能力的却没有任何家底的年轻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樱井翔的判断和之后事情的发展几乎没有什么偏差，森川葵进入公司之后就开始和他有接触，刚开始只是在公司公事上的，后来就开始渐渐延伸到了私人的交往上。上床大概是认识一年以后的事情了，樱井翔一直游刃有余的把握着两个人之间的分寸。他是想成为森川家继承人的伴侣，而不是她的情人，两个人正常的熟悉交往一直到结婚花了三年的时间，樱井翔也从公司一个部门的主管一路升到了集团的副总，跟森川葵平起平坐。

当然结婚并不是出于什么爱情，他对森川葵不是，森川葵对他也不是。对于森川葵来说，她需要一个稳定的婚姻，一个助力者来帮她拿到公司的主导权——甚至包括从她父亲手中得到更多的权利。她看上的不仅仅是樱井翔这张脸，更多的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和野心。而樱井翔在表现出自己的野心的同时，也同样收起了一部分的控制欲，森川葵需要的是一个帮手，而不是培植另一个竞争者。

只是真的触及到欲望深处的时候，在他取悦这个能让他平步青云的女人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酒会上那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少爷笑起来的样子。

松本润真的长大了很多，樱井翔想，工作上也好私底下也好，松本润都长成一个立派的大人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他把自己放在一个不愿意轻易踏出去的包围圈里，事业上他稳步的跨向自己最初定下的目标，可是当这个目标真的达成了的时候，樱井翔却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成为森川葵的男朋友，甚至丈夫之后，樱井翔理所当然的踏入了上流社会的圈子，和松本润有了再正常不过的交集。只不过一个是靠裙带关系，一个却是名正言顺的松本少爷。樱井翔对于旁人会有的非议并不放在心上，他是个有了既定目标就不会顾及其他的人，但是松本润每次出现却都会扰乱他的心神。

这是个可笑的悖论，如果他不是森川葵的丈夫，那他无法跟松本润有接触，可是当他和松本润有接触，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樱井翔有一段时期非常的自我厌弃这种感受，他是没权利去想爱情和幸福的人，那些美好的词汇早在他高中毕业典礼那一天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樱井翔少年时期的家境并不差，虽然比不起什么财团少爷小姐，但他父亲经营的IT公司收益也不错，至少家里可以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在他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谋划送他出国读书的事情。他升上高三没多久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打算毕业之后就去读书，也是差不多同时，他父亲的公司拿到了森川财团的一笔大额投资——樱井翔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妈妈还做了一桌子美味的料理一家三口庆祝了这件事情，爸爸喝的有点微醺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说翔君你要好好念书，回来跟着爸爸一起加油。

那个时候的樱井翔，钢琴只是他的一个兴趣爱好，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不收拾卧室被妈妈揪着耳朵骂，人生阳光灿烂满是希望。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森川财团的投资并非出于互惠互利，而是看上了他父亲公司的某个产品，半年不到的功夫，就让他父亲的公司宣告倒闭，并且欠下了大笔的外债，他父亲为了保全妻子儿子的生活，选择了自杀。

樱井翔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去学校参加完毕业典礼，跟同学们告别说他接下来就会动身去国外，兴高采烈的拿着毕业证书回到家里准备看看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他庆祝。推开门迎接他的却是一室冰冷。父母的电话都打不通，直到深夜的时候妈妈才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那头哭得声嘶力竭，而他的父亲已经与世长辞。

樱井翔跌跌撞撞的跑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正等着他做遗体告别。往日里喜欢跟他开玩笑被他当做榜样崇拜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脖子上是深深的勒痕。

父亲的葬礼结束不久，樱井翔的母亲就病倒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转瞬间就分崩离析，在位高权重的人看来却不过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父亲的保险金还上了公司倒闭的债务，准备给他出国的钱紧紧巴巴的够给母亲治病，樱井翔一边打工一边靠着奖学金在国内读完了大学，然后进入了森川财团工作。

他大学的时候每天几乎只能睡三个小时，母亲的身体在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一直反反复复的生病，家里的亲戚都已经不愿意见到他了，有时候樱井翔都觉得如果不是恨意，他没办法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走下去。

结婚之后的日子物质上当然要比那段日子轻松的多，但是他不得不作为上门女婿住在森川家的大宅里，面对着森川总助，恭敬地叫他父亲。森川葵跟他商量过要孩子的事情，被樱井翔用事业为借口搪塞过去了，森川总助的身体在他们结婚之后就每况欲下，他有时候半夜惊醒，都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噩梦一样。

而这个噩梦里，有着一点点小小的火光。

因为森川家和松本家是世交，不论是婚礼还是之后的什么聚会，松本润都会参加。除了那次森川葵的入职仪式以外，他再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松本润，就是在某次圈子里的朋友办的酒会，正在念正在念大三的松本润被人拖来的时候满脸的不高兴，说是写论文烦都烦死了没时间参加这种打发时间的活动。

席间有人起哄，说森川家的女婿可是经济系的高材生，不然让他帮帮忙。

松本润笑嘻嘻的倒了杯酒凑到他跟前，身上穿着件简单的针织衫，距离近的樱井翔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他喷的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帮帮忙呗？”

没有人能拒绝这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光亮，樱井翔就此跟松本润有了私底下的联系。——一开始是很正常的学习会，或者偶尔一起去吃个饭，松本润大学快毕业那阵子，总跟他抱怨毕业论文好难写，一次两次的之后他就选了家非常不错的酒吧，打算带松本润散散心。

樱井翔清楚自己喜欢松本润，而且这样的喜欢随着每一次的接触就愈加发酵。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去打扰松本润原本阳光灿烂的人生，那是不属于自己、自己也无权参与的人生，他现在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夺走森川总助拥有的一切，仇恨是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可是每当松本润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听着对方的声音，他就忘记自己下定的决心。

那就像是口渴时的碳酸饮料，明明知道不解渴，可是生活实在太苦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喝下甜甜的碳酸饮料。

在松本润面前的时候，他就不是背负着仇恨的樱井家的儿子，不是森川财团的女婿，更不是森川葵的丈夫，仅仅是樱井翔。

他从没奢望过自己能拥有更多，这是一场注定苦涩而隐晦的单恋，他只想偶尔能见到松本润，能跟他说说话，就足够他去面对生活中的苦楚。或许等松本润再长大一些，他会跟自己讲恋爱的烦恼，他会像哥哥一样帮他出主意。

樱井翔想，他会笑着去参加松本润的婚礼。

所以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樱井翔的可控范围，他跟松本润要了个清静的包间，小少爷向来对这些很挑剔，樱井翔也乐意掏钱惯着他。酒过三巡之后本来酒量就不好的松本润喝得晕乎乎的，整个人都靠在樱井翔的肩膀上。

“翔君呀，上次我们同学一起去喝酒的时候，他们嘲笑我性经验为零。”

“我们伶牙俐齿的松本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哦，要我给你找个人体验一下嘛？”

松本润喝醉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雾蒙蒙的，像是藏着无数的情谊，他靠在樱井翔肩膀上点了点头。

“好呀……”

樱井翔倒酒的手一抖，全部泼在他刚买的手表上。

“可是啊，我觉得翔君比较让我放心诶。”

呼出来的酒气顺着他的脖子溜进他的耳朵根里，连带着软绵绵的撒娇一起，击溃了樱井翔的所有理智和自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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