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子木

08

盛夏清晨时分吹着微风坐在河岸边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白云悠悠的被风吹着向前走，而堂本刚和堂本光一就坐在草坪上。

堂本刚今天穿着短裤，身上是件印着小熊的T恤，坐在草坪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圆乎乎的像只小熊一样，身上淡淡的迷迭香味道一点一点的飘进堂本光一的鼻腔里。

堂本刚说他们在这里是要等一个小姑娘过来，至于会发生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堂本光一。但是堂本光一现在满幅的心神都在身边的堂本刚身上，两个人明明刚刚从普通的朋友变成情侣，正是应该你侬我侬的时候，但是现在堂本刚非常严肃的坐在这里看着这条路的尽头，堂本光一也不好有什么更多的动作。

目光从堂本刚的侧脸上划过之后落在他圆滚滚的肩膀上，左手简直抑制不住的想要搭在对方肩膀上把人揽进自己怀里，可又记挂着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万一误了事情就不好了。

但内心想要靠近对方的欲望就如此的强烈，哪怕是多向自己的左边靠一公分也好，就是想和他黏在一起。

实际上堂本光一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做事都非常干脆利落，可偏偏他在堂本刚面前的时候总是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明明想要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明明拼命的想表现得更优秀，堂本光一不禁为自己现在这种畏畏缩缩的表现而感到垂头丧气，低头看着面前的草发呆。

为什么越是想表现得完美就越显得笨拙？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了，堂本刚的手温度比他稍高一些，掌心里略微的有些汗气，指节分明但手指的触感很柔软。

“在想什么？”

想牵你的手，想接吻，想拥抱你。

堂本光一抿了抿唇，借着牵手的动作又往堂本刚的方向挪了挪，两个人现在是肩膀抵肩膀的坐着，如果现在有外人经过恐怕就会觉得这是一对笨蛋情侣。

“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去短途旅行怎么样？”

“诶？”

不太跟得上堂本刚这种跳跃的思维，堂本光一下意识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

“嘛，这么久都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也想出去溜达一下，刚好也有了可以一起出门的人嘛。”

其实堂本刚远没有自己表现出的这样从容自得，在感情这件事情上面，他未必比堂本光一多什么经验。只不过占了年长的优势，又在心里觉得自己该表现的成熟些，才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笨拙。

越是动了心，就越难保持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样子。

虽然两个人的标记是在一场意外之下发生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生理上的变化极大的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因为很多时候两个人不再需要语言去沟通，就能感知得到对方的心情。比如现在堂本刚说出了邀请的话之后，明显就能感觉到刚刚还有些情绪低落的堂本光一立刻周身的气氛都灿烂起来。

对于经历过这么多的堂本刚来说，在他人面前坦露心扉也好，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好都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他原本就是个相当敏感的人，更多的时候他都愿意把自己关在壳里来避免伤害。但好在堂本光一是个很好懂的人，他就能稍微的放下自己的戒备心。

“嗯！那要去哪里？”

“都可以呀，不如光一君你来决定吧。”

堂本刚说要一起去旅游，其实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好任何的目的地。从前他和新野一起住的时候，因为对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户外派，所以经常会被他拉去各地旅游，仅仅那一段时间他们就去了国内国外的很多景点。自从新野出了意外去世之后，堂本刚很长一段时间连门都不愿意出，生活的范围也相当狭窄，更别谈是去旅游了。

他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也把自己禁锢在过去。而刚刚看着堂本光一稍微的皱着眉头仅仅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点距离而感觉到沮丧的样子，突然就让他很想和对方一起出门走走。

大概就是很俗套的那种，这世界很大，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对于堂本刚来说就是，对于堂本光一的喜欢的心情，一点一点增长的足够他去对抗过去的阴霾。

不管从这一段时间堂本刚的只言片语还是堂本光一自己的观察来看，堂本光一都清楚对方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自己憋在家里，好友的离世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以至于一直都没能从过去走出来。所以现在堂本刚问他要不要出去玩，甚至把旅游的规划的主动权交到他手里，是一种征兆着他可以为了他从过去走出来的现象。

没有比这更令他开心的事情了。

“……你别盯着我看了，我们是出来办正事的。”

堂本刚原本不想说出口的，可是对方看着他侧脸的目光灼灼的实在让他无法忽视，靠近堂本光一一侧的耳朵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你好看嘛。”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话说出口有点羞耻的堂本光一坦然的拿着自己的心情，惹得堂本刚不好意思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拽得更紧。

“我不说了嘛，说正事，我们呆在这里到底要干嘛？”

堂本刚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堂本光一就看到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姑娘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小家伙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扎着两条小辫子蹦蹦跳跳的向前走，不时回头冲着后面跟着的大人咯咯的笑。

后面的老者看起来精神头很不错，手上还拿着小姑娘的书包，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而这个人他们刚刚在照片上见过，就是雷管的销售商，藤原哲。如果不是资料上显示对方已经70多岁，堂本光一都没办法相信这个腰板都还挺得很直的老人已经是这样的高龄。

他把目光又放在小姑娘身上，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可爱不过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家伙蹬蹬的跑到河岸边走在边沿上小步小步的向前挪，而藤原哲则看起来是坳不过孩子只好跟在一边小心的护着。

堂本光一看着小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目光不由得落在堂本刚的肚子上。在梦境里，医生身上是他们两个人报告，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就是个女儿，按照梦境的时间来推算，大概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他想女儿的话最好是像刚多一些，他肯定会把小家伙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不得了，说不定还会被朋友们嘲笑是笨蛋爸爸。等过上三四年孩子稍微大一些了，他们就可以带孩子一起出门玩。大概那时候他的小家伙也会像这个小女孩一样元气满满的，蹦蹦跳跳的跑到他们前面，到时候他也得担心小家伙要是碰到摔倒怎么办。

堂本光一自顾自的想象着美好的未来，直到今生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畅想。他猛的站起身来，面前看到的已经不是刚刚那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了。

一辆破旧的二手面包车马达发出奇怪的响声飞快的扬长而去，藤原哲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而小家伙并没有出现在视线当中——堂本光一心里猛的一惊，转过头看一下一边的河流之中，刚刚还满脸笑容的小女孩正一脸惊恐的在水里挣扎着。

摁住了正准备下水的堂本刚把手机交给他，堂本光一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水中，单手从身后揽着小女孩然后奋力的向岸边游去。

把已经被吓傻了的小女孩带回到岸边之后，堂本刚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从酒店带来的两条毛巾，一条大毛巾把小家伙整个包起来，另一条递给了堂本光一。堂本光一自己也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小家伙被堂本刚抱在怀里温柔的擦拭着身上的水的时候，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孩子吓坏了，惨白着一张小脸连眼泪都没有，除了死死地拽着把自己救上来的堂本光一的衣角之外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了，没事了………”

因为自己身上也浑身湿透了，堂本光一并不敢去抱孩子，只是手掌搭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声安慰着。

“是电击枪，我已经通知了警察和医院，大概马上就会赶过来了，电击枪的作用效果也就半个小时，不会危害到生命健康的。”

堂本光一看着终于恢复了一些而开始哭的不能自己的小女孩，心下不禁一凛。如果今天他和刚没有在这里的话，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在这里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根本没有任何的人经过。也就是说藤原哲如果昏迷半个小时的话，小家伙早就淹死在水里了。

他不知道藤原哲卷进了怎样的事件当中，但他实在觉得这样的报复太过于恶劣，把一个才三四岁的孩子牵扯在其中，让她的爷爷眼睁睁的目睹她的死亡，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恶毒。

医院的救护车和警察几乎是同时的前后到达了现场，救护车带走了藤原哲爷孙俩之后，堂本光一和堂本刚自然少不了被警察盘问。

出现在现场的面包车非常的破旧而且并没有悬挂车牌，有可能是一辆已经报废的车被人开了出来，而电击藤原哲之后把小姑娘推下水的人带着头套根本看不清是谁，唯一能够描述给警方的仅仅是他的身形，因而即便堂本光一和堂本刚有目击到也并没能提供任何有效的证据。

但是好歹爷孙俩的生命是无虞的。

原本两个人要立即去医院的，盛夏的日头越来越大，堂本光一的衣服早就已经差不多干了。但是在他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堂本刚还是硬压着他回了酒店换衣服。

出门之后再打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刚君，这些都在你的梦境中发生了吗？如果我们不在那里的话小家伙就会有事吗？”

“不会死，但是因为没能及时救上来身体机能已经出现了损伤………”

堂本刚昨晚的梦境里并没有出现准确的时间，所以他才一大清早就匆匆忙忙的把堂本光一拽到河岸边这个地方等着。在他的梦境当中，藤原哲被人袭击之后，他的孙女被人推下了水，虽然所幸被一个在这里写生的高中生救起，但是因为已经在水中耽误了太长的时间，身体已经有了不可逆的损伤，在梦里小家伙并没有从病床上醒来。

刚把梦境的准确信息告诉堂本光一，是因为堂本刚不确定如果对方提前知道了他的梦境的话，是否还能改变，亦或者，如果堂本光一提前知道的话梦境本身就会发生改变，他没有拿一个小孩子的生命做赌注的勇气。

堂本刚是打算回答堂本光一的很多问题的，比如说他们明明知道藤原者的住址，为什么不直接提前告诉他让他有个防备？

但是堂本光一并没有问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心疼，指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堂本刚的手。

“你一直……都会梦到这些糟糕的梦境吗？”

如果这不是在外面，鼻头一酸的堂本刚简直觉得自己想要落泪。

他以为他已经很能读懂堂本光一了，对方却在这种时候会给他惊喜。他没有在乎为什么自己没有提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也没有在乎他为什么没有提前告知藤原哲。

他在乎的仅仅是他在经历这些糟糕的梦境。

堂本刚本来是想活跃一下压抑的气氛的，他歪了歪脑袋语气轻快的说久了也就习惯了，可是堂本光一牵着他的手却握得越发紧了。

“我以为我也会做预知梦……就擅自的以为我很理解你……抱歉……这根本不一样……”

堂本光一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跟堂本刚交换他们会做到的梦，他的每一个梦境都好像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他梦到他们刚交往，梦到他标记堂本刚，梦到他们有了孩子，这都是一切一切他能想到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可是他喜欢的人却在承受着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有些时候，你在人生当中承受的痛苦是非常真实的，他们如同你前进道路上的荆棘不断的刺痛着你。可是有些人给予你的爱就像是盔甲，不仅能帮你避开荆棘的刺，也能让你更有面对荆棘的勇气。

堂本刚想起来以前新野亮在他身边的时候，对待他的梦境是另一种态度——新野亮一直在试图让他接受他的梦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仅仅是在目睹一些人的人生片段而已，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改变这些，仅仅去旁观就可以了。

这的确是非常积极的心态，但是对于堂本刚来说并不适合，不论做多少次噩梦，他都永远无法习惯去袖手旁观，永远无法不受影响，他永远都在责怪自己，无法去阻止这些糟糕的事情的发生。

而堂本光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非常非常的坚定，黑亮的瞳孔像是一片黑暗当中唯一亮起的那颗指路星一样。

“我会陪在你身边，然后把每一个糟糕的梦境都变成不会发生的事情，我保证，任何你需要我的时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堂本刚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发涩，半天才找到声音。

“我们没办法改变每一个梦境……太多了……有一些………”

“那就改变一个是一个，只要我们改变一个，就会拯救一个人。即便有那些无法改变的……”堂本光一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鸢尾香气，让人闻着就倍感安心。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低沉的嗓音里却充满着力量。“那也不是刚君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们两个人的。”

————

作为救了他唯一的孙女的人，堂本光一和堂本刚和藤原哲这次接触非常的顺利。

他们两个自称是被受害者家属委托来调查爆炸案，家属不能接受警方毫无结果的调查，特别的雇用了他们这种私人侦探。

“除了交给警察的那本账目之外，我们还有一本暗帐。”藤原哲在自家和式客厅的地板下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起来年岁有些久了边角都有泛黄的痕迹。“我本该带着这些秘密传给下一个接手这些事业的人，可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的孙女。”

雷管正常销售的渠道一般都是经销给做定向爆破的公司，每一笔每一笔都有非常清晰而详细的账目。而暗帐的记录都非常的简单，除了人名之外，后面跟着的简直就是简单的几个笔画，普通人肯定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这些雷管在黑市当中会销到海外去，但是接头人肯定都是熟客牵线。

堂本光一和堂本刚在藤原哲这里得到了一串名字。

“还有一件事情，请问您认识远藤新造吗？”

藤原哲的表情立刻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我儿子跟着他跑到东京去，许诺会给他什么光明的未来……他自己夹着尾巴跑回来了，却让我儿子把命丢在了帮派斗争中……”

“帮派斗争？”

藤原哲喝了一口茶，语气渐渐的更加不满起来。

“这个国家早就从根上坏了，什么政治家，暗地里跟黑帮勾结拉票，却要我儿子给他卖命。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为什么非要要这些销售记录，但是这名单里没有一个好人，你们要是有本事就都查出来。我这把年纪了，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好好的把孙女带大，他们连这点心愿都不愿意留给我。”

堂本刚就有些担心起这爷孙俩的安全了。

“他们也就是趁我没防备，这么些年我能不给自己留后手吗，不用担心老爷子我。”藤原哲吸了口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敲了敲桌子。“要说起来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这个姓有点耳熟，当年让远藤新造那个孙子滚回老家的不就是一个姓堂本的大人物嘛。”

堂本刚和堂本光一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心里就有了猜想。

堂本光一这个人虽然是做侦探的，但是也没有经手过会牵扯到这种非要杀了他的深仇大恨的案子。更何况是什么样的人，即便要杀人也不应该会使用这样杀伤性过强的方式牵扯进这么多无辜的人，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策划这样的爆／炸案，难道不能选择更加隐蔽而成功率更高的方式吗？

这样会震惊社会的爆／炸案，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威胁信号，或者是故意博取关注。

堂本光一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不该会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但是藤原哲无心的一句话给了两个人新的思路——堂本光一的父亲可是个大人物，虽然堂本光一不太暴露自己的家庭关系，但若有心人要调查，查到他的头上并不算困难。

回程的飞机上堂本刚看起来有些不安，遇到气流短暂颠簸的时候身体都僵硬的不行。

“没事，你看我上次不就逃过一劫吗？别担心。”

“反正我还有你陪在我身边嘛，肯定没问题的。”

“哎呀，你看我们都得到这么多名字了，总能找到凶手的嘛。”

……

各种各样的安慰的话都讲了，堂本刚看起来还是无动于衷，在堂本光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弃一会儿的时候，堂本刚总算是开了口。

“我不知道………如果我梦到了关于你的不好的事情……”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能再承受任何人的死亡了，而他并不能确定堂本光一能改变梦境的能力到底包不包括他自己。

“刚君，那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梦到什么了吗？”

“嗯？”

“梦到我跟你求婚。”

堂本光一凑过去，把下巴搭在堂本刚的肩膀上，想起自己的梦境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你答应了来着，答应成为我一辈子的伴侣。”

“……那只是梦而已。”

“我还梦到我们七老八十还坐在一起晒太阳呢。”

“你就胡说八道吧………”

求婚的事情都还有点可信度，后面这个七老八十肯定是在胡诌了，堂本刚被光一搞得哭笑不得，只得狠狠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以后手机给我24小时开机，要让我随时联络得到你。”

堂本光一的脑袋在堂本刚侧脸上蹭了蹭，然后吧唧一口亲上去。

“我可听我男朋友话了。”

tbc.

我现在这个令我自己感到绝望的更新速度，到底什么时候能写到小baby（蹬腿哭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