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子木

＃伪骨科
＃先婚后爱
＃自避雷
＃单箭头和虚线箭头

03

Koichi第一次见到Tsuyoshi，是他被送进孤儿院的第一年年末 的时候。

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小孩子失去了父母才被送进这里不同， Koichi的父母都尚在人世——只不过因为犯罪双双被送进了监 狱，而亲戚们当中并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这个父母都是罪犯的 小孩，推三阻四之后，唯一收留了Koichi的祖母过失之后，他 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他在这里的表现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孤 儿院的孩子本身就早熟，Koichi就更是如此。他到这里一年， 孤儿院的老师从来没有见他哭闹过，长相漂亮的小男孩什么时 候都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因此在本来就教师短缺的情况下，孤 儿院老师也极少把注意力分在他身上。

所以Koichi也并没有觉得孤儿院的生活难熬，比起其他孩子争 破脑袋想要被收养，他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热衷。在这里，既没 有动辄打骂的亲生父母，也不会因为家长喝醉酒没人管他就让 他饿肚子，吃得饱穿的暖还能够去附近的公立小学上学，对于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他能够想象的最好的生活了 。

在他十岁生日的前五天，圣诞节的当天，一大早孤儿院的老师 就让孤儿院所有Koichi这么大或者再大一些的男孩子起了床， 穿上他们最新的那身衣服，把他们集合在吃饭的大厅里。 Koichi不喜欢早起，所以老师在上面讲话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 的，只大概听明白了今天会有一个大人物到孤儿院来，他准备 要在男孩子们当中挑选一个孩子收养。

这对于已经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无异于天降喜讯，因为来孤儿院 收养小孩的人通常会尽可能的选择年龄小一些的孩子，这样才 有利于建立新的感情。不过Koichi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即便来的人愿意收养已经十岁以上的孩子，也不可能愿意收 养一个双亲尚在人世只是进入了监狱的孩子，后续要处理的麻 烦太多了。

但是不论他在意与否，他都得跟着这帮男孩子一起等待今天要 来的这位大人物。老师叮嘱了他们好多次，说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不仅会影响到谁被收养，孤儿院也会因此得到一大笔的赞 助费。

Koichi从很小就喜欢车子，不过他只能从书籍杂志当中去了解 这些车子，而当那辆加长的林肯缓缓驶进孤儿院的时候，他就 明白了为什么老师们那么的紧张。驾驶座位置上的人先下了车 ，随意的扫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孩子和老师之后，恭敬地拉开了 后座的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后座上下来，孤儿院的院 长立刻堆满了笑容的迎上去，但是男人仅仅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却冲着打开的车门里伸出了手。

“小少爷，我们到了。”

这是堂本光一第一次见到堂本刚。

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男孩子最先露出来的是一顶姜黄色的针织帽 ，接着是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被称作小少爷的男孩子穿着及膝 的大衣，蹬着一双黑亮亮的皮鞋，被男人牵着从车里下来之后 ，先冲着孤儿院的院长鞠了一躬奶声奶气的问好，再又转向了 等在门口的孩子们，一样是问了上午好。

“堂本先生他？”

“先生有事情要忙，这件事情少爷可以全权决定，带孩子们进 去吧。”

孤儿院院长的眼神落在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身上，实在是不知道 有钱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家里有一个宝贝儿子，怎么会 想起来要领养一个孩子，还指明说要一个比自己儿子大一些但 是不要大太多，一两岁最好的男孩子。但是毕竟堂本财团联系 他时已经允诺，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孩子，就会提供给孤儿院一 大笔的赞助。

Koichi只不过是孤儿院院长按照堂本先生的条件找出来的孩子 ，但是他的希望并不在他身上，孤儿院有其他看起来更会做一 个哥哥的孩子，而且父母双亡，不会造成什么后续的麻烦。

Koichi自己也没觉得自己会被挑中，他满脑子还想着今天不用去学校，早点结束他可以回房间睡一觉。但是看起来这件事情并不会很快的结束，因为来的是小孩子，院长先生特意的准备了一间活动房，说是可以让小少爷和大家一起做游戏。进门之后脱掉了外套的小少爷穿着背带裤，头发因为被帽子压着而有点乱糟糟，正坐在角落里努力的想把耳朵边的一缕头发压下去，一副压不下去就不想理人的样子。

“沾点水就好了。”

Koichi想着不早点让他把头发压下去开始挑选他要带走的人，自己就没办法早点回去睡觉，于是晃悠过去站在他旁边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Tsuyoshi抬头去看他，圆滚滚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像是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哥哥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赶紧站了起来。

“妈妈说冬天头发不可以沾水，会感冒。”

一边说，一边还在努力的把头发压下去，急的脸蛋都红了。

Koichi觉得面前的家伙就像是奶奶做给自己那个最后也没能带来孤儿院的玩偶熊一样，圆乎乎的，眼睛亮亮的，如果玩偶熊会说话的话，也应该是这样软软的声音。

“那我去问老师要一个卡子把头发卡起来好吗？”

小熊就在原地乖乖的等他，有其他人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也只是摇头，等到Koichi拿着小夹子回来了，就乖乖的低着头让Koichi把那缕头发夹好，对着玻璃的反光看了半天确认头发已经不翘了之后，就眯起眼睛露出开心的笑容。

“谢谢。”

肉呼呼的小手从背带裤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牛奶味道的软糖递到Koichi嘴里。

“我叫堂本刚，你呢？”

“光一。”

Koichi不喜欢自己的姓，因为他不喜欢他的爸爸妈妈。

“Koichi哥哥也在这里住吗？”

Koichi刚刚点了头，Tsuyoshi的圆眼睛就更亮了。

Koichi就想起来，自己父母丢掉他逃跑之后被奶奶接到老家居住，奶奶就送了小熊玩偶给他，晚上的时候他抱着小熊玩偶坐在院子里和奶奶一起吃着棒冰看星星的时候，小熊玩偶的眼睛就这么亮晶晶的。

会让他想起，他待在奶奶家的那个短暂的夏天，空气里都带着甜甜的草莓棒冰的味道。

现在还有他手心里的草莓软糖。

Tsuyoshi热乎乎的小手牵住他的手，软糯的声音里带了点兴奋。

“爸爸说住在这里的小孩都可以跟我回家的，Koichi哥哥，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然后像是怕Koichi不答应一样，赶紧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零零碎碎的几块糖果，统统塞进了Koichi手里。

“我家里还有还多好吃的，我都可以给Koichi哥哥，还有玩具，给Koichi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床单是我最喜欢的奥特曼呢。”

但是大人们间的事情要更复杂一些，不是小孩子点了头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临走的时候，Tsuyoshi趴在车窗里，小手扒在冷冰冰的玻璃上，一遍遍叮嘱外面站着的Koichi一定要等着他来接他，不可以跟别人回家。

手里捏着草莓软糖的Koichi看着寒风里Tsuyoshi红红的眼睛，在车子开走之前最终是点了点头。

来接他的不是他的小熊，而是另一个看起来更严肃的男人，对方连车子都没有下，直接让老师把他带到了车子上，先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接着才开了口。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堂本光一，我需要你比谁都优秀，要事事都做的比刚要好，明白了吗？”

堂本光一是在再长大一点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当年父亲要在家里有刚这个亲生儿子的情况下执意要从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不是堂本刚以为的答应给他一个哥哥，也不是母亲误会的自己和父亲有什么血缘关系。这只是堂本财团的主人觉得自己的下一任继承人没有表现出足以继承财团的能力——即便他才不到十岁。他不满意自己亲生儿子所表现出的一切，于是打算从孤儿院里领养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开始是打算要他事事强过刚来刺激自己儿子上进，在发现自己儿子根本烂泥扶不上墙而堂本光一却越来越优秀之后，堂本义人改了想法，反正养子优秀又听话，也早在他亲生父母出狱的时候就已经断干净了情分，让这个更像自己的养子集成家业更合堂本义人的心意。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堂本刚和堂本光一结婚，财团虽然是他一切说了算，但难保会有老资历的人认为堂本刚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既然生在堂本家，这点利用不算过分。

堂本光一最初拼了命的学习是为了留在堂本家，他知道自己但凡有一样东西学得比堂本刚差，这个家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但后来这心意就慢慢的变了，他发现刚不喜欢家里的事情，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很自由，于是堂本光一就想，如果自己的优秀足够打动父亲，父亲就不会在逼迫堂本刚，对方就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他一切想的妥当，唯有一件事情失算，就是自从他越来越入父亲的眼，却和堂本刚渐行渐远起来。

堂本光一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堂本刚明明不论自己如何反应，都会跟在自己身后软软的叫Koichi哥哥，可是不知道从哪天起，他见了自己总像是撑起了保护伞，不情不愿的叫一声光一，多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堂本光一本来也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更难以把心意组织成语言，到他从家里搬出去，两个人甚至见面聊天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可是关于从家里搬出去这件事情，堂本光一其实很后悔，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着让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他18岁偷偷的去事务所投递简历的时候，堂本光一做主瞒下了这件事情，让堂本刚顺利的通过了筛选进了事务所，甚至开始演戏。有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刚还会拉着他跟他讲片场的趣事，他看着刚开心，也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做得很对。可他没想到刚想要从家里搬出去，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刚这么说，他几乎感觉到手指尖都冰凉起来，使劲的攥着手里的筷子才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想，母亲不会愿意的，不用担心，刚不会离开家里的。

可是父亲却问了他的意见，堂本光一甚至没心思去猜父亲这样的举动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攥着自己的筷子，抬起头就看到刚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向他。

星空下的小熊的眼睛。

堂本光一在心里发过誓，他要好好守护他的小熊，他要让刚不被这个家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奶奶去世的时候，自己被争夺家产的亲戚推倒在地，奶奶甚至还没下葬的第二天就把他送到了孤儿院，奶奶送给他的说晚上的时候会陪着他一起睡觉的小熊玩偶也没能带出来。小少年一直在后悔，如果自己那个时候没有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一边，而是不管不顾的跑进房间里拿走自己的小熊玩偶，是不是自己就不会丢掉这个奶奶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现在再次面对了这样的选择，堂本光一低下了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来。

“我觉得，刚住在家里也不影响他独立自主的做出点事情来，这是不相关的两件事情。”

他不敢去看堂本刚的眼睛，可是他很不想刚从家里搬出去，只有刚在家里，他才觉得这里是家，他才有归处。哪怕后来因为母亲闹得不成样子，父亲不得不让堂本光一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居住，堂本光一也觉得会比堂本刚搬出去更糟——至少他还可以在回家的时候知道，那里有堂本刚在。

但是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已经过了30岁的堂本光一恐怕就会在那个时候劝父亲答应堂本刚搬出去的事情了——他更希望对方活得自由。

跟祖父母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堂本光一从自己的公寓开车到家里的时候是一大清早，他进门就看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也许是因为结婚这件事情是堂本刚主动提出，也可能是堂本刚跟母亲说了什么，总之今天母亲看起来心情要好一些，笑着跟堂本光一问了早之后，跟他说刚还没起床。

“昨天早早就睡了，现在也没下来，光一你去叫他起床吧。”

堂本光一抿唇露出一丝笑意来，他很久都没见过堂本刚睡着的不设防的样子了，他回家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每次他回来，刚都起的比他早，等到他起床，对方早就换好衣服下到客厅里来了。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就看到房间里的人把自己团成一团睡着被子里，手还拽着枕头，正睡得香甜。堂本光一放缓了脚步，挪到堂本刚的床头跟前坐在了摇椅上，静静地看着床上睡着的堂本刚。

睡着的样子倒是半点没变。

他记得他刚到家里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父母偕同出差，家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和佣人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吵得人睡不好觉。堂本光一倒是不怕这些，他哪有那么娇气，只是他睡觉一贯轻，外面打雷的声音已经让他半梦半醒的，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的时候就彻底醒了。

门外站着Tsuyoshi，穿着带着花边的睡衣的小家伙站在门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了一句我怕Koichi哥哥害怕打雷，来陪你一起睡，说完就自己跑到Koichi的床上，也不管人答应不答应，缩成一团就霸占了半张床。

Koichi被他吵醒，半天睡不着觉，小家伙自己倒是没多久就安心睡着了，一只手扯着枕头套的边边，一只手拉着Koichi的衣角。Koichi就越发觉得他像个小熊玩偶，悄悄的把弟弟抱进怀里，才一起睡了。

堂本光一稍微俯下身，把手指放在堂本刚捏着枕头套边边的手旁边凑了凑，堂本刚果然像小时候一样动了动手之后把他的食指捏在了手里。

手掌心也像小时候那样比他热一些，睡着的时候手里非得攥着点什么才行。

堂本光一忍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装着的戒指——即便这个婚事并非出于堂本刚的本意，堂本刚也并不喜欢他，说要一起住可能也不过是为了从家里搬出去，可是一想到他可以把戒指带到他手上，一想到两个人可以住在一起，堂本光一就抑制不住的欢喜。

哪怕只是每天能看到他也好。

“……光一？”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睡醒了，堂本光一却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意，他一贯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妥帖，他不想刚知道他的心情之后难做。收回自己的手之后佯装着站起身去拉窗帘，语气也下意识地故意生硬起来。

自从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之后，每次在刚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情流露的时候，他都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挽救。

“父母亲都在楼下了，跟祖父母约好了时间，别迟到了，我下午还得回公司开个会。”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声音也不复刚刚那般绵软又毫无防备。

“别的没有眼色还是有的，只是去跟祖父母报备一下，吃完午饭就结束，不会耽误你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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